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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那些事 ——回望民国教育小事

发布日期: 2014/06/13      浏览次数: 49  


 

 陈长河/浙江温州市教育局

      雁山云影,瓯海潮踪,看钟灵毓秀,桃李葱茏。怀籀亭边勤讲诵,中山精舍坐春风。英奇匡国,作圣启蒙,上下古今一冶,东西学艺攸同。”

      这是朱自清1923年为浙江温州中学的前身—温州省立第十中学创作的校歌。其中的“英奇匡国,作圣启蒙”,成为温州中学的校训,流传90年,无人能改。

      历史并非昨日黄花。近来,我读了一些关于民国教育的书,深为那一代人的教育情怀和理想所感动。在山河破碎、流离失所的困厄中,蔡元培、张伯苓、梅贻琦、竺可桢、晏阳初、陶行知、梁漱溟、陈寅恪等大师理想不灭,光照不息,无论学术,还是德操,都成为中国教育史上的光辉标杆。

      说起民国教育,蔡元培是个绕不开的人物。1916 年,北大进入蔡元培时代,他治下的北大十年,开启了“兼容并包”的优良传统;而张伯苓在天津创办的南开中学,铸造的则是“允公允能”的学校精神。张伯苓认为,“德育为万事之本”。他亲手制定“允公允能,日新月异”的校训,坚持德、智、体、美四育并进,教育学生“尽心为公,努力增能”,服务社会。南开中学有一个传统:在课堂之外,学生必须参加一项社团活动。社团活动中有一个项目是时事辩论比赛,辩题立意深广,包括:战争促进抑或毁灭文化?世界持久和平能否实现?第二次世界大战谁胜?美国是否应该参战?那个时代的中学生,已经在关心中国的命运、世界的命运、人类的命运。

      南开中学非常重视体育、美育。每天下午三点半,所有学生都要走出课堂,融入火热的课外活动中。如果学生偷偷躲在教室里做功课被发现的话,那就会立刻被记大过一次。南开注重的是学生的全面发展,绝不牺牲学生完整、宝贵的生活以迁就机械和死板的考试。《民先生》载,1930年,南开中学参加河北(当时天津学生参加河北会考)全省69所学校会考,男校名列18名,女校名列37名,考得不太理想。但陶行知来学校讲演,见面就祝贺张伯苓会考成绩不好,并专门作了一首诗表示祝贺:“什么学校最出色?当推南开为巨擎。会考几乎不及格,三千里路来祝贺。请问贺客贺什么?贺您几乎不及格。倘使会考得第一,贺客就要变吊客”。这样坚决的支持,在唯分数、唯升学率的今天,是很难见到的。

      南开中学不死盯学生成绩的佳话还有不少。《过去的中学》介绍,南开中学学生谢邦敏素喜文学,是当时南开首席语文教师孟志荪先生的得意弟子,但数、理、化成绩不好。1941年,谢邦敏参加毕业考试。他进入考场,展开物理试卷,竟然一题也答不出来。但他心有不甘,便当场填词一首,调寄《鹧鸪天》,词曰:“晓号悠扬枕上闻,余魂迷入考场门。平时放荡几折齿,几度迷茫欲断魂。题未算,意已昏,下周再把电、磁温。今朝纵是交白卷,柳耆 原非理组人。”

      物理教师魏荣爵先生评卷时,也在试卷上赋诗一首,诗曰:“卷虽白卷,词却好词。人各有志,给分六十。”按南开校规,主课一门不及格且补考仍不及格者,不得毕业,只作为肄业。谢邦敏物理获60分,被准予毕业,考入西南联大,主攻法律,新中国成立后被任命为第一刑庭庭长,成绩斐然 。

      浙江上虞的白马湖畔同样流传着这般率性真诚的故事。《过去的中学》介绍,浙江上虞春晖中学丰子恺的“小杨柳屋 ”,被朱自清称为“一颗骰子似的客厅”,是当年文艺沙龙的活动中心。正是在这间屋子里,丰子恺与夏丏尊、朱自清、朱光潜、刘薰宇和刘叔琴等,相 聚在一起,切磋“狂辩”,研讨文学。要是风和日丽,他们便在那棵杨柳树下,摆上一张八仙桌,炒—碗螺蛳什么的,点绍兴黄酒,边吃边“谈文学与艺术,谈东洋与西洋,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民先生》介绍,每每喝到微醺,大家才各自摸黑离去。而在有月光的晚上,朱自清、丰子恺还要各自徘徊一会。漫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描绘的就是这种酒阑灯灺、月出无语、夜色如水的景象。

      狂狷是民国大师们可爱的另一面。路卫兵在《微历史:1840—1949现场直播》中所记载的那些事,让人不禁莞尔。钱钟书说:“整个清华,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在评论自己的老师吴宓的诗集时,钱钟书说,“太多自己”,简直像作者的履历表,甚至“偶尔当众外扬家丑”。

      那时在中央大学兼课的教授颇多,他们大都西装革履、汽车进出,顶不济也要用黄包车。唯有黄侃总是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腋下夹了几本书,步行到校。学校规定师生进出校门要佩戴校徽,而黄侃偏不戴。门卫见这个衣着寒酸的人没有校徽,就要求看他的名片,黄侃大怒,说:“我本人就是名片,你把我拿去吧。”

      一次在逻辑课上,学生沈有鼎提到当时享有盛名的哥德尔的一本书,金岳霖立即来了兴趣,说要买来看看。沈对金教授说:“老实说,你看不懂的。”金闻言并不恼怒,说:“那就算了。”

      民国大师们的狂狷并非狂妄,他们确实才学过人、智识丰厚。汪修荣在《民教授往事》中记录,民国早年,辜鸿铭不仅在国人中名声鼎沸,而且在西方名气更大,甚至到了被神化的地步,成了中国文化和中华文明的代名词。1921年,英国名作家毛姆游历中国时特地慕名求见,想一睹尊容,请他讲解《春秋大义》。为此,他特地托一位英国洋行的同胞说情,但等了几天也未见回音。毛姆去问怎么回事,同胞说,他写了一张条子,让辜氏前来拜见,不知为什么一直未见辜氏影子。毛姆一听,才知事情被弄糟了,于是亲笔拟了一封短简,恭恭敬敬地表达仰慕之意,求赐一见,辜氏这才答应与他见面。

      林语堂评价辜鸿铭英文超众,二百年来,未见其右。造词、用字,皆属上乘。总而言之,有辜先生之超越思想,始有其异人之文采。鸿铭亦可谓出类拔萃,人中铮铮之怪杰。

      罗素访问中国时,问《论语》怎么没有英文版。事实上当时确实没有,但是辜鸿铭却说有。他用了三天时间,把《论语》英文版翻译出来,交给罗素。正是有一批风骨卓然、才高八斗的校长与教师,那时才能人才辈出。正是因为有独立、自由的学校精神,才能让莘莘学子精神挺立。今日中国教育,痼疾甚多。若能以历史为镜,借鉴改进,则教育复兴可期!

(来源:《中小学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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