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中：小学校的大教育
□康 丽
1992年来到江苏苏州实验小学，一干就是20年，徐天中小学校把“大教育”做到了精致入微，他用自己独有的思考、实践、创新，办出了不一样的小学、不一样的教育。
徐天中，苏州市实验小学教育集团顾问、督导，原苏州市实验小学校长。教育部骨干校长培训班全国29位校长带头人之一，全国科研型校长，中国教育学会全国实验学校教育科学研究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著、编著及主编《小学实施素质教育课程战略研究》《小学质量管理体系建构与应用》等著作。
2010年7月19日，教育部小学校长培训中心难得地为一位小学校长举办了办学思想研讨会。与会者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260多位校长，还有著名教育学者、全国教育学研究会理事长吕达，教育部小学校长培训中心副主任陈锁明，国家督学、原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成尚荣，北京第二实验小学校长李烈，可谓“大腕云集”。
怎样的一位小学校长有如许魅力，让这么多学者和同行“称道不已”，或许成尚荣的话能够给出答案——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所小学应该怎么办，可以怎么做？一个校长应该怎么当，可以怎么做？一个教育家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这些问题，不仅在当时有效，时至近日，依然让人思索。
问题的实践者和探索者正是苏州实验小学校长徐天中。
“小学老师，不就是孩子王嘛”，但徐天中是“不服气”的，他提出了小学校要有“大视野”、小学校要培育“大资源”、小学校要实施“大管理”、小学校建设要有“大载体”、小学校要培养“大教师”……此中的“大”与“小”不仅仅是一对相反词那么简单，其中的融合与贯通，用了将近二十年的路程，至今，依然在路上。
“一到学校，就找到感觉了”
1992年，时任苏州市教育局初教科科长的徐天中与苏州实验小学不期而遇。当年8月28日，开学前3天，上级突然找徐天中谈话，让他去苏州实验小学当校长。
这是一个美差吗？当然不是。毫无疑问，苏州实验小学是一所百年老校，曾经的辉煌，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尤其是20世纪20年代，还被前来考察的美国教育家杜威赞为“堪称与欧美一流小学并驾齐驱”。然而，就是这样一所学校，因为种种原因，在当时陷入了发展的“低谷期”。
财务账上只剩几千元钱，常有人上门要钱，老校长不想干，副校长调走了，教师不想留……一所百年名校甚至不如区里的小学。这样的烂摊子怎么收拾？
尽管“两眼一抹黑”，但徐天中还是很快就答应了。因为做了整整13年的机关工作，做了那么多宏观决策，下了那么多红头文件，检查了那么多学校，他渴望在学校里实践自己对教育的理解，真正为学生的发展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这年，徐天中39岁，来到苏州实验小学，用他自己的话说，“一到学校，就找到感觉了，以前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现在知道这就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这就是我喜欢干的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天中的第一把火就是“清理整顿”。原先，学校各种校办企业各立门户，校办厂、经营部、小卖部名目繁多，现在统一清理整顿，收回经营权。经过这样的整顿，学校开始“扭亏为盈”，有了钱，学校就能改造了，更重要的是，教师的福利得到了改善，每个教师由此得到了第一份福利“鸡蛋票”——每月5斤鸡蛋，这份福利一直持续到今天。
接下来，“破墙开店”，徐天中利用学校地处苏州南门商圈的优势，出租门面房，进一步盘活学校经济。在当时教育经费不足的情况下，这种举措，可谓是能提高教师待遇的唯一可行性办法。
解决校办企业和门面房后，徐天中终于把目光对准了教师——机构重组，分流一部分人去新设部门任职，调整建立新的管理架构，让中层重新焕发生机。
两年内烧完“三把火”，徐天中整整减了10斤体重。但学校的变化却有目共睹，校容校貌改善了，学校经济好转了，更重要的是，教师待遇得到了改善。
“怎么才能有一套让学生学得又好，负担又不重的课程？”
学校环境得到了基本改善后，徐天中开始思考起学校发展最本质的问题——教育教学，尤其是在别人看来这个外行的校长，如何领导内行的教师？
“那时，整个学校教学内容重复的问题，学生负担重的问题，缠绕着我，怎么才能有一套让学生学得又好，得到最好发展，负担又不重的课程？”徐天中说。
线索就在校史里，徐天中发现，为什么苏州实验小学曾经那样辉煌过，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学校引进西方教育思想，并在学校内进行本土化实验研究。而这种研究对学校提升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教师的提升。
1993年年底，徐天中正式提出“教育科研是学校发展的第一生产力”，不仅秉承了苏州实验小学“贵在实验，重在示范”的历史传统，还为当时急需找到实践场所的师范院校教育理论工作者提供了一个平台和基地。
由此，一线教师和教育学者开始有了交流和对接，而这个载体和抓手就是全国教育科学“九五”规划国家教委“九五”重点课题——“新时期实施小学素质教育目标的课程实验研究”。
一个小学，搞素质教育，搞课程改革，难度可想而知。最突出的难点是，前无样本，后无经验。
课改初期，学校先把语、数、英放一边，先在社会、科技、美术、音乐等科目进行教材编写和实验。在实验的对象上，也是从一个年级到几个年级最后全校推广。
经过多次研讨，学校与专家搭建起一座由目标体系、课程设置、教材建设、教学模式、发展评价5个部分组成的素质教育研究平台，列出了总课题下的37个不同层次的子课题。
由于课程改革涉及的内容浩大，外界开始有了反对的声音，因为学校使用自编的教材，教师出去比赛、上课都没有评优的机会。个别老师开始有了畏难情绪，但徐天中非常坚持，对待改革道路的“杂音”，他说：“不当面对我说，我都当没听清，不是本人亲口对我讲，我都当没听见。”
小学校研究大教育，在别人看来，似乎有些好高骛远，但徐天中说：“素质教育要落到实处，学校是教育最基础的细胞，如果细胞都不健康，身体也会是病态的。所以，小学校不要看成‘太小’。”
“看看绿野村，你一定不再想质疑”
课程改革，改变的不仅仅是教师和学生，还促成了苏州市中小学生素质教育基地——“绿野村”的诞生。
随着课程改革的深入，徐天中越来越感到场地的逼仄。仅仅小小校园里的几株大树，一口人造小池塘和几块大石头，怎么让学生体会自然、了解自然？如何满足儿童的需要？尤其是在特别强调“儿童本位”的苏州实验小学。
如果能在校外拥有一个基地，让学科课程、活动课程、环境课程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实施，岂不美妙？1998年，听了徐天中的“美丽想法”，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然而，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天方夜谭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2000年，“绿野村”正式“营业”了。一期工程占地250亩，里面有苗木区、养殖区、科技园、多功能厅、学生宿舍。
说起学生的最爱，莫过于养殖区。这里总面积12000平方米，分“猪羊饲养区”和“家兔饲养区”、“家禽饲养区”。在这里，孩子们围着小羊仔细观察，观看猪的喂食过程，还可以亲自动手配置消毒药水，对猪栏进行清洗消毒……
各种各样的主题活动在这里充分展开。比如，以“知识守护生命”为主题的72小时生命演练活动，在3天的时间里设置不同场景的火灾、地震，聘请消防队模拟演练；以“希望在这里放飞”为主题的风筝制作活动，孩子们运用语文、数学、美术等多学科知识，自己制作风筝。
更难得的是，都市的孩子在这里享受到了生活，体验了生命的不同状态。丈量土地、绣十字绣、魔鬼式训练、钓鱼、种树、烧烤，晚上还能和同学们住在一起，对于10岁都不到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生活怎能不诱人，一学期一度的“绿野村”之行成了孩子们最期盼的“大事件”，往往是“盼望半个学期，再回味半个学期”。
“别问我们农场是什么，农场有什么，农场干什么，看看绿野村，你一定会知道，看看我们的学生，你一定不再想质疑。”徐天中曾经多次这样说。
今天，质疑已经被肯定取代，正如微机教师杨竹翠所说：“听到孩子们开心的笑声，我明白了校长的良苦用心。”
曾经有人问徐天中：
“你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创新，胆大。”
“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创新，胆大。”
“你最不能容忍的缺点是什么？”
“缺乏创造性，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绿野村”的创办为这番回答做了最好的注解。
“为什么是徐天中”
这位以“创新，胆大”著称的校长的探索并没有停止。
2003年年底，徐天中把ISO9000质量标准体系引入到学校，为校园管理定下了“法治”的基调。
一个是冷冰冰的企业化管理模式，一个是丰富多彩的校园。两者如何结合？这是前来参观考察的校长们最为关注的一个问题。
“以前，我们一直是经验管理和拍脑袋管理。靠学习型组织，靠自觉程度，靠人性的体现来管理学校，就中国目前的国情来讲，还是有点‘阳春白雪’。”在徐天中看来，一座造型优美的建筑同样要建立在冰冷生硬的钢筋水泥之上，同样，一所学校要前进发展，没有科学的、规范的、精细化的管理，同样会止步不前。
这种管理“解放”了徐天中，即使他出差一个月，学校依然会正常运转。
对此，江苏吴江盛泽实验小学校长、特级教师薛法根说：“这种管理，让校长真正有时间去思考教育发展的根本性问题。这种建立在有原则、有底线基础上的、人人都遵守的管理体系，是最大的人文关怀。”
时间在持续，创新未停止。
2005年，苏州实验小学与新加坡皇庭教育培训中心共同创办的新苏国际实验学校正式成立。2008年，苏州实验小学与其他机构合作创办的教育机构“天桥国际有限公司”在美国波特兰市注册。这是学校的第二个海外教育平台。
“他是一位有思想的校长，想法不是思想。想法太零碎，不构成系统。而徐天中的思想属于系统的、深邃的、前卫的，他的课程改革、素质教育基地、质量管理、集团化发展和国外联合办学，很好地体现了他的思想。”江苏省教育学会秘书长叶水涛评价说。
“有思想”、“会创新”、“大能人”……徐天中开始成为一个现象、一个课题。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生甚至以“‘小学校’走出的‘大校长’”为题，对徐天中的治校之路、治校故事、治校思想进行了一次全面总结。研究者试图解决“为什么是徐天中，怎么成为徐天中”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固定的答案。但徐天中给出了几点建议。校长要当好教育家、企业家、社会活动家。所谓教育家，应探索尊重教育的规律，献身教育；所谓企业家，应具备企业家的头脑及脑力，学会为学校筹集费用；所谓社会活动家，要加强学校与社会各界的联系，并取得广泛支持。
“当然，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小学校，还是大教育，最终都必须回归学生，其出发点和宗旨都是学生，这样才有意义。”徐天中说。
徐天中，苏州市实验小学教育集团顾问、督导，原苏州市实验小学校长。教育部骨干校长培训班全国29位校长带头人之一，全国科研型校长，中国教育学会全国实验学校教育科学研究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著、编著及主编《小学实施素质教育课程战略研究》《小学质量管理体系建构与应用》等著作。
（来源：中国教师报 2012年4月11日）